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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庆丰|一个人的村庄:归来仍是少年
日期:2017-06-17




今天我在朋友圈看到学姐的毕业照,写着:“愿你历尽千帆,归来仍是少年!”她和校长的合照,显得很是开心。大学的时光很快,离开学校可以说是很匆忙的一件事,“尚未佩妥剑,转眼便江湖。愿历尽千帆,归来仍少年。”我们的肩上赋予太多,几十年后我们走出去再回来,能在某个夜晚环视四大,仰视钱图流淌不息的灯火通明,叹一句“月是交大明”都会变得很是不易。

大三生活的我有些浮躁,身边会被学习、社团和竞赛的事所缠身,每天的人找不到前进的一点光。我多么期待像桃花源记中“复行数十步,豁然开朗”的惊喜,但是每天的生活就是那样枯燥。

我记得初中读过的一篇文章《与虫共眠》,一个人晚上劳作后睡在荒野里,夏夜里听着虫声、蛙声、谷物生长的声音,让无数的小虫子在自己的身体上爬来爬去,想到了宇宙生命的宏大与自身的渺小。他感慨道我们对于虫子的巨大,虫子来不及探索我们的身躯就匆匆逝去了。我们对于大地何尝不是这样,常怀敬畏之心才能活得坦然。“一年一年听着虫眠,使我感到了小虫子的永恒。而我,正在世上苦度最后的几十个春秋,面朝黄土,没有叫声。”

于是,我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着什么,直到找来了《一个人的村庄》,我想拾起了那颗初心,一颗荒野的初心。



刘亮程是一个典型的农民作家,在新疆的黄土地上耕作了将近半生,整个人融入了那西北的风和沙。“每一个人都是一场风,每堵墙都是一场风,每条狗每只蚂蚁都是一场风”,他把自己的一丝血一丝肉都化在黄沙梁的漫漫黄土之中。

一个从甘肃逃荒到新疆的家庭,诞生了一位心思缜密、甘于进取的孩子。作者的父亲早年外出农作时遇到大水去世了,母亲带着几个孩子改嫁,全家搬到了黄沙梁,开始了几十年的黄沙梁生活。为了生活得更好,他们搬入了坡上的村子——元兴宫村,一个靠近天山的村子。生活的窘迫使得作者必须离开黄沙梁,全家再一次搬往县城。

卖了自己的房屋,作者再回到阔别二十年的房屋,家园的荒芜使他感触很深,就像“到乡翻似烂柯人”那般恍如隔世。那滩芦草、那一堵墙、那一棵树、那圈棚都不是昔日的模样,那双在黄土地磨出手茧的手、那条少时奔跑被狗咬的腿、那根被压弯的脊柱却还在隐隐作痛,那颗心未曾变过。作者在外会梦见远方的敲门声,那是梦魂牵萦的故土的呐喊。“我曾无数次飘飞过的村庄田野,我那样地注视过你记住你一草一木的眼睛、只有梦中才飘升到你上头饱受你风吹日淋的身体,将全部还给你。”

历尽半生,作者归来仍是少年。



不曾想过身边的一草一木这么的充满生机,记得沈复的《浮生六记》里读过的《童趣》,把蚊子想成仙鹤,把癞蛤蟆的斗争看作一场大战,这样让人忍俊不禁的细节,在这本书里都可以看到。

“我活的太严肃,呆板的脸似乎对生存已经麻木,忘了对一朵花微笑,为一片新叶欢欣而激动。”现在的我们谁又不是对周围的花草变得漠然呢?整天沉浸在我们自以为发达的世界里,做着日复一日的工作,有谁知道花朵是否在路旁嘲笑每一个匆匆的过客呢?

黄沙梁的狗看家护院,从年少活泼到它铁链朽断,它忠诚的一生有几个人看在眼里呢?年迈的它们,在废弃的荒院里游荡,眼中多是人们眼中的旧影,人的眼中却没有它们;村子里逃跑的马,没有主人的牵引一直走着自己的路,走过一个个村庄,走过一条条土路,走过一个一个的星夜,它的套具腐朽,但是它一直坚定自己的路。马其实不需要人,只是人用自己的爱好度量它罢了;不吃窝边草的野兔,为了一口鲜草来回奔波一夜,它们奔跑在自己撒下粪蛋的路上,人类一行脚印就可能改变它们半生的路途,它们需要多少岁月,才可以获得重新平整散发着粪蛋气息的路途;麦穗田里的老鼠,在麦子收成的时候也繁忙起来,那些当着搬运工的老鼠四脚朝天,抱着麦粒被拖走,脊背被磨得红稀稀的,站起来一歪一斜。人们有多少关注这些可爱动物们的生活呢?冠以恶名的它们,不过只是每次拿一支麦穗,一点的麦粒就可以使它们过很好的生活。天上孤独的鸟、一辈子走不了几百米的甲虫、临死之前还要交配的牛……这些生命,竟然是如此的活泼。

在遥远的江南小镇,湿漉漉的青石板,傍河而居的民居,袅袅炊烟的乌篷船,一切赋予了江南人多愁善感、心思缜密的特点。在同里古镇,盛名远扬的退思园散发着独特的优雅。园主任兰生有权有势,被弹劾后找了僻静的地方,盖了这个典雅的庄园,取名“退思”,每个人走在这里,留恋脚下潺潺的溪水,抚摸庭院竹子的翠绿,弯腰穿过石洞,达到物我相融的境界。江南乡镇不会丢下一枝花、一滴雨,接待失落的游子、落魄的文人骚客以及千千万万的花草树木。正是人与一花一草的相映成趣,才使得园林变得如鬼斧天成的精致。一片浮在池塘缓缓旋转的落叶,也载着厚厚的江南历史。

我爬华山的途中,显得很是开心。走在宽宽的石板上,脚下潺潺的溪水急促地奔涌,我抚摸石壁上的一花一草,我仔细听清晨欢乐的鸟叫,我闭上眼用身体每一个毛孔体味云雾缭绕的山风。我有一双明媚的双眼,以前却是个盲人。我们不可能有“昙花一现,只为韦陀”的浪漫,但是可以放慢脚步,看看四周,看看那些一直存在可爱的生命们。



我还记得陶渊明“种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稀”舒适的田园生活。早晨伴着鸟啼,露水打湿了双脚,陶翁用力挥着触头,寂静的山谷显得格外空旷。擦擦汗,他环视着如画的群山,看着盛开的菊花,不禁醉意涌上心头,沉浸于某天的“把酒话桑麻”之中。生活质朴简单,其实是一种真正大智若愚的生活之道。

在作者的西北黄沙梁上,他每天清晨放牛出去,带着一把锄头或者一把铁锹,穿过茫茫的满天黄土,走过牲畜留下深深脚印的土路,向一颗颗胡杨树打过招呼,奔着荒野而去了。带着馍馍和水,弯着腰,就在一块地上劳作一天,等到远处的村子炊烟袅袅的时候,抖抖身上的黄土,踏着夕阳洒在地上的光芒,回去吃上馍馍稀粥就是莫大的享受。在这个村庄里历史里,其实每个人只是活短暂的一生罢了。一场劳动带来一场劳动,一群人换掉一群人,麦子青了黄,黄了青,土地上的耕耘是无穷尽的,每一个人只是在这个舞台上的临时演员。对于黄沙梁的人来说,有自己的院子和可以耕作的土地、有自己的牛羊和树木、有一口馍就是幸福的生活。漫天的黄土和风沙让他们知道生活的不易和可以生活下来的幸福,他们会管那个“立德、立言、立功”的三不朽么?不会,他们会关心自己的马为什么这么晚没有回来,他们会关心村子外自己种的麦子熟了没,他们会关心哪家的牛可以和自己牛配种的问题……平淡的生活,一群人在一个村庄生长,一个村庄也和一群人一起生长。

台湾的“文化教父”蒋勋老师谈到自己的美玉,他说他胸前所带的玉就是那种素白纯净的玉,越纯净越显得美,这可能就是一种舍得的智慧,玉把除了表现高洁以外的点缀都舍弃了,才成为了一块美玉。我们的生活把功利险恶抛弃了,也就是一种令人向往的境界。

小时候我住在姥姥家,村子里只有几户人家,每家就这么规律地生活。早上鸡叫得很早,天微微亮,松鼠还在门前的树上跳跃,鸟雀叽叽喳喳地欢唱。我起来就听到河边传来洗衣服的声音,对面的炊烟已经升起,鸡鸭都放出笼子赶了出去,狗也早早地在田野间遛弯,村子里动物们都活跃起来。吃过饭,大人们都扛起了锄头走向了村子里的水田,经常会为田里的水而吵架,有时候邻居间就这样好几年不说话。我和村子里的伙伴在河边捉鱼,或者在一个个躬在地上打弹珠。天黑的时候,整个村子的炊烟与晚霞交织在一起,那是我至今梦里的彩虹。一个寂静的小村庄,几户朴实的庄稼人,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成长着,随着一年一年的风吹雨雪,慢慢地,人老了,人走了,我的那种生活也销声匿迹地躲了起来。我问青山他不回答,我问溪水也不回答,我问我自己我只能再次缄口不语。简单的生活就是这样,拥有的时候不在意,直到村子里人都出去打工、孩子们出外读书,我才知道我之前是多么的幸福。



在县城住了将近十年,作者经常重复做了梦,梦中自己十七岁在黄沙梁的生活。元兴宫的房子被卖给了冯三,一个老老实实的庄稼汉。他一生没有娶妻,一个人在作者家里面度过了几十年。他的懒惰反而是好事,至少原先村子的影子还在,门前的菜地已经荒芜,芦苇和灰蒿子杂长在院子,牛圈不见了,菜窖陷成了凹坑。作者回来,看着这些断壁残垣,县城的优渥生活也没有使他与这土地分离。他这一生,像是远方飘来的蒲公英那样,在一个地方扎根下来,在这片黄土地上茁壮成长,终于一天,伴着千年不变的黄沙,他的蒲公英也飞走了,他为了自己的家庭离开了这片土地。再次回来,那片养育的土地始终没变,他的那颗感激之心也从未变过。

他还记得父亲死在河湾上。当时他家中有八口人,大哥十岁,最小的妹妹没有满周岁,奶奶死后,他们就随着自己的后父走向了黄沙梁这片土地。第一次到这里的夜晚,他记得昏暗的灯光下那些陌生却热情的面孔,那一刻,他长大了。

“这是你张大爷,叫。这是李二奶奶。”

“这是冯大娘。这是韩四爹。”

那些热情的招呼声变成了现在寒风里面的坟堆,家园的荒芜使他既留恋又失落。那堆梭梭柴,在墙角默默呆了几十年,静悄悄地把自己燃烧完了。这段时间,县城也把他外面那层黄土燃烧完了,他身体轻盈许多心却沉重了,来自于多少夜间梦里的那阵阵的敲门声。这种声音,好似母亲的呼唤,不见面不会消散。

“我走在一个行将废弃的家园,在天上我没有自己的一砖一瓦。我注定要漂泊一生的魂魄只有你——黄沙梁,这唯一的去处和归宿。”他愿意化作黄沙梁的一草一木,与那些炊烟、尘土、树叶和草籽一起一年又一年地起起落落。这不是落叶归根,这是作者赴一场一生的约定,他的灵魂早已经埋在这里,躯体的回归只是一种仪式。

姥姥那里每年回家的农民工们,在第二天清晨,总会早早起床,披着淡淡的夜色,听着环山四面八方而来的鸟声,站在自己的门前,就这样四处看着看着……



不忘初心,方得始终。初心是一个人处事最基本的态度和原则,是不能随着外界而变化的。它是我们人生的一盏明灯,即使风吹雨打,在艰险中,我们所做的也是一直向前,不能改变自己的方向。明朝的解缙是当时的第一大才子,本着为国为民的思想做官,在朱元璋面前敢于直言,却落得个十年不被任用的结果。在家乡的一隅,他是一代忠肝义胆之士的代表,空有抱负却无处施展,他就这样慢慢地完成了文人向政客的转变,这是一次初心与权势的挑战。朱棣攻破京城,解缙立刻投降成了朱棣的红人,他就这样抛弃了几千年来文人狷介之气。他不再那样甘于谏言,而是拉拢政客扶持自己心中皇位的人选,他却不知道,政治上的失误最后使他在雪夜里在世间被抹去。三百年前,也是这个雪夜,有一个精忠报国的将军在这茫茫的大地洒下了炽热的头颅。雪下了几千年,盖不住炽热的赤子之心;一夜狂风,却吹散了明代第一才子的半生功名。

我还记得《摔跤吧爸爸》里面的大女儿吉塔,在父亲的指导下走向了国家队。她远离家乡在省队训练的时候,逐渐忘却了父亲的一生的心愿,开始享受那种妥协的生活,不思进取和傲慢侵蚀了那颗初心。那次她把自己臃肿的父亲摔倒在沙地上让我记忆犹新,她已经被冠军的光环迷失了自己的双眼,打败了已经年老的父亲似乎成了一件荣耀的事情。忘却初心总会受到惩罚,昔日的冠军逐渐让人失去信心,她每次华丽的出场只是换做铩羽而归,她的目光中那种好胜之火已经熄灭。深夜中那次父女之间的通话无疑是吉塔重生的时候,那个好胜勇敢的一代名将回来了,实现了她父亲一生的愿望!一个运动员,不是把取胜作为自己的初心,一直打着“友谊第一,比赛第二”旗号来说服自己的懒惰和妥协,是不可能取得辉煌的成绩。为那花开妖艳的彼岸,我们作为自己一生的舵手,方向不能改变。

陈大力说:“不同年龄爱上的人是不同的,可是你知道的,那股卑微又炽烈的渴望是相同的。世界瞬息万变,真心恒久不变。”爱何尝不是一次感情的初心?两个人彼此的许诺,经过了重重考验,会开出艳丽的花。南北朝时期的陈国公主乐昌与丈夫徐德言感情深厚,他们知道自己王朝将要破灭,他们会失去联系。于是把一面铜镜劈成两半,相约元宵节到集市卖。不久他们果然失去了联系,公主被送去杨素府中做了小妾,终于在元宵节那天她找到了丈夫的下落,两人感动了杨素,获得了团圆。这个就是“破镜重圆”的故事,是不是真实并不重要,重要是那颗经历战火还未枯死的相爱之心。曾经有一个高中的书生在门前惆怅,桃花落了又开,所谓伊人却再也不见,正是这种痴迷,那句“人面桃花相映红”才流芳千年。



四大广场的学长学姐拍毕业照都洋溢着喜悦,我也很高兴他们可以走出校园进一步向自己的未来进军。但愿我们不会忘记春天百花齐放的美丽,不会忘记夏天梧桐树下的那份清凉,不会忘记秋天初次求学时的愿景,不会忘记冬季老师同学所带来的关怀温暖……一年四季,花开花落,我们会变,但是母校还是始终在这里等我们有朝一日回归。我想我除了一颗赤子之心,没有什么还可以感激我们交大了。

我刚好读到汪国真一首诗《剪不断的情愫》,作为结尾再合适不过。


原想这一次远游

就能忘记你秀美的双眸

就能剪断

丝丝缕缕的情愫

和秋风也吹不落的忧愁


谁曾想 到头来

山河依旧

爱也依旧

你的身影

刚在身后 又到前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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